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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臨門 “他千不該,萬不該,不該……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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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理寺監牢裏有人持刀傷人,還一次傷了兩個,大理寺卿如何不急?一邊寫了奏本,一邊讓人去定遠公府要人回來查問。

大理寺卿素來是個不愛出頭的,堂堂大理寺本該是監察百官之所,在他手裏宛若一生在墻頭的草,哪邊風大哪邊倒。

若非如此,也不會有一個天天到處找酒喝的杜少卿了。

眼下,杜少卿卻不在,今日他不在官署當值,說是要查一舊案,下了朝便不見了蹤影。

只有一大理寺獄丞小心問道:“定遠公府能放人嗎?”

“定遠公府放人不放人,咱們大理寺也得讓人去,去了,是咱們有心追查,去也不敢去,那就是咱們怯懦無能了。你去看看那二人,若是死了,可更麻煩。”

大理寺卿也不想為兩個上不得臺面之人對上那定遠公府,索性明日就要流放的流放、收押的收押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。

可太多眼睛都看著定遠公府,他為定遠公遮掩,誰為他遮掩?

這般一想,他嘆了口氣。

見獄丞走了,他低頭又寫了封信,叫來親近家人道:“這信送到陳相手中。”

看家人走了,他揉了揉腦袋,哀嘆道:“這國公世子也太不懂事,離了大理寺,他在哪傷人不行?”

不多時,獄丞又回來了,神色甚是難看。

“如何?”

“大人,那二人醒了,都道是自己砍的手,與、與定遠公世子無幹!”

“什麽?”

唉聲嘆氣的大理寺卿猛地站了起來。

“我可是問過了他們,北疆十年苦力還是一只手,要是都不選,我就只能送他們去死了。”國公府內,衛瑾瑜笑嘻嘻地說道,“要是敢攀扯我,手可就白砍了。”

房雲卿心中五味陳雜,她這幾日身子好了些,正想與國公大人說自己可在府中做些什麽,萬萬沒想到,世子笑嘻嘻進來,就笑嘻嘻說於、黃二人已被砍了一臂一手。

就在這東都城裏,定遠公世子就去替她將仇真的報了。

戴著鐵面具的世子還在嬉笑個不停,石桌上擺著幾個青皮鮮核桃,用刀破開,再用砸開殼子,露出裏面的核桃仁兒,衛瑾瑜細細剝了放在盤中,時不時還往衛清歌的嘴裏放上一塊兒。

“這事兒我不去做,我姑母也要做的,你也不必謝誰,北疆的規矩便是如此。要是真覺得心裏過意不去,就多教幾個能識字明理的出來。”

聽世子這般說,房雲卿低聲道:“我想給元帥做文書。”

“文書也是有文書所的,現在裏面四五個人呢,除了黃姨年紀都不大,還是得讓人教的,黃姨想轉去做幾年民政……你說不定去了就得管事。”

真說起來,衛燕歌、衛行歌行為處事更像是房雲卿記憶中定遠軍的模樣,不聲不響,又穩又狠,衛清歌平日也是做得多,說的少,也只對相熟的人嘰嘰喳喳,眼前的定遠公世子卻總透著一股年少跳脫,戴著一張嚇人的面具,也像個不及弱冠的少年郎。

衛瑾瑜用手指一塊塊挑出來的核桃漸漸攢了一小盤,便笑著端起來送進了書房中,書房裏,衛薔正跟衛燕歌交代去尋當初被帶回中原的那些姑娘的消息。

之前派出去了幾批人,進展卻並不順利,一來是承影部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少與北疆之外往來,也不通大梁官場中的各種門道,尋人尋到各地府衙,便生了些摩擦,另外,就是與姑娘家人也有不通暢之處。

“要不是有這事,我還從沒想過此節,之前清歌傻楞楞的,我還只當她是個例,沒想到……”衛薔笑了,“這該算是喜事,你也不必責怪那些人,此番帶人去,也帶著他們多看看中原各地風土人情,回來是要交給我看的。”

要找人,還被加了份差事,衛燕歌點點頭道:“我會每日督促。”

衛瑾瑜將剝好的核桃仁放在衛薔手邊,笑著說:“這活兒聽著真不錯,燕歌燕歌,要是有什麽稀罕事,你回來可得告訴我。”

見衛瑾瑜仰頭看自己,衛燕歌擡手摸了一下她的肩膀:“我離開東都,戍衛之事……”

“知道知道,承影將軍盡管放心,被你教導這許多年,我也不是那真傻的。”

說著,衛瑾瑜從盤子裏拿起小小一塊核桃放在了衛燕歌的嘴裏。

坐在院中隔著窗看著,崔瑤也笑了。

二十七歲的國公,十九歲的國公世子,說起來總讓人有些擔心,能見到衛瑾瑜對衛薔恭順體貼,對崔瑤來說是絕好之事了。

對北疆也是。

“崔夫人,府外有一家人遞了拜帖,自稱是定寧將軍攜夫人與公子。”

“定寧將軍?”聽見這四字,崔瑤的臉色已冷了下來。

“他竟然有臉拜訪定遠公府?!”

素來春風化雨的崔瑤極少有臉色難看的時候,可聽見“定寧將軍”四個字,她胸中火氣實在難消。

“此事不必告訴國公大人了,只管去說,定遠公府不是他定寧將軍該來的地方!”

那傳話的仆從聽了,頗有些為難,站在院門處,遙遙眺了書房一眼。

再看崔瑤臉色難看,喏喏應了。

卻被衛瑾瑜看了個正著。

“等等,外面來了何人?崔祖母,你可是有什麽煩心之事?”

崔瑤面色稍緩,笑著道:“一鼠蟲之輩也。”

她原本拿著一去了外面青皮的核桃,如今攥在掌心,手都攥的通紅。

衛瑾瑜已從書房裏出來了。

“打鼠滅蟲的本事孫兒我還是有的,祖母只管說要打誰?”

聽著耳中一聲聲“祖母”,崔瑤又一笑,眼中忽而落下了淚,嚇了眾人一跳。

“罷了,諸般舊事……”看向從門裏走出來的衛薔,崔瑤慘笑一聲道:“阿薔,幸而你如今到此地步,不然,你衛氏滿門苦楚,怕是……早就淹沒無蹤了。”

崔瑤永生不會忘了乾寧十三年的夏天,她隨夫在青州任上,驚聞衛家滿門男丁被殺,姜新雪亦自戮,一聲嚎啕還沒哭喊出,她瞪大了眼睛問傳信之人:

“阿姜三個女兒何在?”

次女被申榮所救,暫住申家,幼女逃到長安城裏求救卻無一戶開門,長女不知所蹤。

崔瑤忍著裂心之痛,連夜騎馬返回長安,可就在她到了長安那一日,衛家一案已經有了定論

——匪患。

什麽匪類能屠戮大梁武將第一門庭?!

什麽匪類能讓衛氏男丁束手就擒被坑殺於郊外?!

什麽匪類能讓素來剛強的姜新雪無奈自盡?!

鮮血浸染石榴裙,她本以為是馬鞍磨破了腿,暈厥之後再醒來,才知是失了兩個月的身孕。

躺在床上面色如雪,她聽著一條條的消息傳了進來。

姜新雪之父姜清玄自請調任洛陽太學,已經啟程。

定遠公爵位承襲一事在朝上吵了幾日,最後落在了一旁支頭上。

崔瑤最關心的還是沒有長輩庇護衛茵和不知下落的衛薔,申榮那賊脅迫衛茵替自己作證,她只怕這小女兒陷在其中不得脫身。

可新任定寧伯的種種消息偶爾傳來,她不想聽也得聽。

新任定寧侯衛銘除了三天一賣地,五天一賣金之外,幹了件大事——他休妻。

衛銘原本只是衛氏旁支,娶的妻子也是小戶人家女兒,父輩是做著九品官的。

可如今衛銘身為從三品定寧侯,便覺自家夫人配不上自己了,以七出中“嫉妒”之名火速休了,又要娶一六品文官家的女兒。

當時先定遠公衛泫剛去了不到兩月,屍骨未寒,他這邊就要娶妻,還是休妻再娶!

身子剛好了幾分的崔瑤險些一口血噴在了案上。

收拾不了申榮,她還收拾不了這般貨色?此時她家二兄恰好是禦史,結結實實參了這衛銘一本,先帝也覺荒唐,險些奪了衛銘的爵位,最後是又降一級,侯爵之後應是伯爵,可宮中遲遲不發伯爵鐵卷,大家只“定寧將軍”這般籠統叫著。

衛銘丟盡了臉面,成了長安笑柄,灰溜溜,又把他從前的妻子接了回去。

若只如此,這衛銘在崔瑤的心中也不過是個猥瑣小人。

“他千不該,萬不該,不該……不該要阿茵嫁給那申榮之子!”

說這話時,崔瑤眼睛都紅了。

衛茵陷在申家,崔瑤如何不著急?身子好了便立刻到處想辦法,可就在此時,傳來申榮替自己兒子求娶衛茵的消息。

申榮有兩個兒子,長子早就尚了郡主,次子得了肺癆,算起來已病了一年多,幾乎就是在吊著命。

這婚他是替誰求的,不長腦子的人也看得出來。

衛銘繼承了衛泫的爵位,自然能決定衛家姐妹的婚事,崔瑤求自己幾位哥哥寫信給衛銘,言明其中利害,可衛銘還是答應了此般可怕婚事。

衛茵雖然不是姜新雪所出,也是從三四歲就被姜新雪養在膝下一點點拉扯大的,生得聰明又溫順恭謹,誰能不喜歡?崔瑤一心想著救她,陳氏沒有合適人選,她甚至擔了與自家長嫂翻臉的幹系去求自家大哥,讓三郎娶了衛茵。

卻還是什麽都改不了。

衛銘笑呵呵準備著與申氏做親家,自覺風光無限,還回信說崔氏多管閑事。

婚事定在了十月末旬,父母俱亡!衛茵她還在熱孝之中!

竟就這般嫁了?

何其荒唐!禦史的奏本進了宮內,卻一點消息也無。

申家沒有辦酒席,只掛了一日的紅綃,崔瑤甚至連衛茵到底有沒有嫁妝都不知道。

過了兩日,申家掛出白幡,與衛茵成婚的申榮次子病死了,衛茵被送到了一尼姑庵裏。

後來,衛茵勾引太子、勾引亡夫兄長、勾引亡夫父親……各種不堪之言傳遍長安,崔瑤都會更恨衛銘。

“阿薔,是他害了阿茵!是他害了阿茵!申榮!申闐!趙啟承!還有他衛銘!他們害死了阿茵!”

崔瑤終於忍不住了,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曾經親眼看著長大的小阿茵被逼出家,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淪落到最不堪的境地,可世人都說是阿茵自己的錯。

不是!

不是啊!

“他們到底想要一個失了父母的十三歲小娘子怎樣?!阿薔……阿茵那年才十三啊!她還在熱孝啊!那些人才是禽獸不如!”

衛瑾瑜常笑的臉上沒了笑,看著崔瑤哭倒在衛薔的懷裏,她提著刀轉身就往門外走。

卻有人叫住了她。

“瑾瑜,站住。”

“姑母!”

“去取弓來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衛瑾瑜轉身往屋內走,聽見自己姑母的聲音沈沈穩穩。

“承影將軍,北疆荒僻之地之地,以休妻之法行無理之事,何罪?”

“回元帥,徒一年,礦上效力。”衛燕歌也答得幹脆。

衛瑾瑜拿了弓出來,見衛薔拿起了石桌上一去了皮的核桃。

“承影將軍,北疆,賣旁人女兒,何罪?”

“回元帥,死罪。”

定遠公府門外,衛銘站得兩腿發疼,擡頭看著定遠公府的門楣,他低聲對自己兒子道:

“阿玘,你仔仔細細看了,記在腦子裏,這等煊赫之地,只要你能把那衛瑾瑜比下去,咱們舉手可得!”

皇宮裏,衛薇坐在池邊看著魚,她手中攥著一泛黃的木簽。

“你說,她多久能將衛銘殺了?我可是已經將人送到她面前了……要是她不殺……阿茵,你說,我把他的人頭掛在長安城門上,你能看見嗎?”

什麽世子之位,就算是要給人,也不會給這等人,先帝用這等小人辱沒衛家門楣,她為何要順著那些人的意思?

“你看,我擡舉一個人,是為了讓他死。”

“就像你兩次跟我換簽,我都在想,你是不是……”後面的話,隱在當朝皇後的笑靨之中。

旌善坊定遠公府突然大門齊開。

衛銘哈哈一笑,對自己兒子道:“我可是帶了她父母牌位來的,她要是不敬我,我便當她面拿出來,還好,現在這定遠公是個聰明人,知道想跟衛家交好,就不能得罪於我。”

大門洞開。

衛銘一整衣襟,拾階而上。

卻只邁出去了一步。

國公府內,一穿著白色大袍之人對門外而站,張弓而立,手上一松,一物飛出,正中衛銘。

穿顱而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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